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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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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

“……”

許白水陷入沈默。

她覺得幫主看問題的角度總是如此刁鉆且容易被人忽略。

朝輕岫:“我想了一下, 覺得可能的答案不止一個,比如說原來那只鞋子壞了, 或者說臟了。然而不管是什麽緣故,這些意外應該都是近期才發生的,否則他將有充足的時間,重新為自己準備一雙合腳的鞋子。”

許白水:“……”她猶豫了下,還是道,“也許那只鞋子已經壞了有一段時間了,只是一直懶得收拾呢?”

朝輕岫道:“當時你也觀察過那位王兄弟, 此人相當註意儀表,頭發梳得很整齊,一絲亂發也沒有, 甚至抹了頭油。這樣的一個人, 能忍受不成對鞋子的可能性並非沒有,只是不那麽高。”

許白水點點頭, 覺得答案果然藏在細節中。

朝輕岫:“此外還有一點, 依在下所見, 王兄弟的腳極有可能受了傷。”不等下屬詢問,繼續解釋, “當時天上正在下雨,不過下得不大, 你我都沒有準備躲避,當時跟王兄弟一起巡查的幫派弟子主動問他要不要蓑衣, 那位王兄弟的回答是來一雙木屐就行。可見對此人而言, 蓑衣沒什麽用, 木屐卻是很有必要之物。之後他準備過來找我問話,卻一點不著急, 走路速度一點不快,同時選擇繞開路上的小水坑,而非直接一躍而過。

“因為以上種種緣故,我懷疑他足部受傷,所以腳部無法沾水,需要穿著木屐行動。不過傷得並不重,只要慢點走,就並不影響日常活動。”

許白水一面聽,一面用力點頭。

她懷疑自己的腦袋除了增高之外,只剩上下移動一個功能。

幫主所言當然有理,只是許白水無法理解,那些很有道理的信息,究竟能起到什麽作用……

朝輕岫:“在發現此人受傷後,我就開始猜測,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受的傷?”

許白水欲言又止,目光投向幫主的頭頂。

她總覺得以幫主的年齡,天天思考那麽多事情,很容易讓自己的身高止步於人群中的凹點。

不過許白水腦海中剛剛閃過“要不要給幫主買點羊奶”的念頭時,就強行克制住了思緒——她不能再往下想,不然幫主可能會推理出真相。

在許白水胡思亂想的時候,徐非曲略一沈吟,道:“此人是出來巡查前不久才受的傷?”

朝輕岫頷首:“我也這樣認為。”

許白水見她二人達成一致,嘆了口氣。

所謂人以群分,她覺得單憑智力,自己或許不是特別適合跟幫主還有徐非曲出現在同一場合。

徐非曲:“若非如此,王兄弟應該有時間換一雙配對且更合腳的鞋子。”

許白水愈發茫然:“為什麽?”

朝輕岫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提問:“你覺得王兄弟是哪只腳不能沾水?”

許白水憋了會,回答:“非左即右。”

朝輕岫點點頭,覺得遍歷法的確也算是通往正確答案的途徑之一,然後道:“他站在屋檐下的時候,右肩靠著墻,身體的重心自然會落在右腳處。”

許白水:“那麽他就是左腳受的傷!”

朝輕岫:“左腳受傷,而且左腳的鞋子臨時換了,這兩者之間很可能存在關聯……而且咱們現在還知道,此人晚上瞞著幫內其他人,去了某個靈堂內上香。他既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去了哪裏,出門時自然沒穿白天那身衣裳,等到回來後,才更換服裝,也就在那個時候,發生了一件損壞他左靴,並使得他左腳受傷的意外。

“左靴看著比較小,而他又是左腳受傷,本應該穿得寬松點的。我猜是因為事發突然,而且時間倉促,馬上就要整隊出門巡查,王兄弟才不得不隨便找了只舊鞋子湊合。”

許白水終於慢慢反應了過來:“幫派沒固定要穿一整套的衣服外出巡查,我們路上看到的那些幫眾裏,也有人只是穿了上衣的,所以要是王兄弟昨晚或者更早些的時候發現沒有配對的靴子,他就有時間找一雙更合腳的穿著,所以幫主覺得,他是在準備出發去巡查的前一刻,才突然遇見的意外。”

許白水想了想,猜測:“會不會是他快出門的時候,有利器掉下來,正好掉在了左腳上?”

朝輕岫:“比如說什麽樣的利器?”

許白水想了想t江湖人身邊的常見物品,試著距離:“佩刀?”

朝輕岫神情溫和:“若果然如此,那位王兄弟當日不能用的應該不止是左靴,還有左腳。”

許白水:“或者沈重的石頭。”

朝輕岫:“石頭雖然能砸傷足部,卻難以弄壞鞋子。”

許白水:“墨水?”

徐非曲:“墨水只能弄臟鞋子,無法砸傷腳。”

許白水思考片刻,幽幽道:“那麽,沾了新鮮墨水的沈重石頭。”

徐非曲:“……請教少掌櫃,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被沾了新鮮墨水的沈重石頭砸到腳?”

難道那人出門前,特地將石頭在硯臺裏滾了一圈嗎?

朝輕岫不緊不慢道:“而且就算墨水真的在鞋子上留下了痕跡,未必比鞋子上那些補丁更惹眼,犯不著換鞋。”

許白水聞言,心中甚覺悵然。

朝輕岫笑了下:“我猜是他當時準備換衣服出門,在穿鞋子的時候,左靴中多了類似陶瓷片一類的利物,他不小心將瓷片踩碎,傷到了腳,之後擔心鞋子裏還有瓷片粉末殘留,所以只好換一只樣式相近的。”

許白水:“為什麽不換回之前出門時穿的鞋子?”

朝輕岫:“那天正好下雨,丘垟城內許多路段都不大好,王兄弟夜晚出門,視線受到影響,之前的鞋子應該是不小心踩到了泥水被弄濕了,而他的傷口不能沾水。”

許白水明白了鞋子上的問題後,忽然又反應過來:“幫主說靴子裏面出現了瓷片……此事不大像是意外。”

朝輕岫:“我也傾向於是旁人有意為之。”

許白水覺得自己已經慢慢能夠跟得上老大的思路:“能往鞋子裏放碎片的一定是那個王兄弟的熟人,說不定就是跟他住一塊的幫眾幹的。”

朝輕岫:“那別人放瓷片的原因又是什麽?”

許白水意識到,朝輕岫之所以總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各種問題,不止是因為她會思考旁人身上痕跡代表的經歷,還會去不斷琢磨形成那些經歷的原因。

難怪幫主有意在張記藥鋪多留兩日——換了別人有朝輕岫的腦子,也會想找個沒什麽人的地方過兩天清靜日子。

許白水一面在心裏感慨上司的辛苦,一面回答:“關系不好,有意捉弄?”

她說的時候沒什麽信心,朝輕岫卻神情認真地點了點頭:“這的確是一種可能,事實上,我在見到那位王兄弟時,也覺得別人可以捉弄他的概率更大一些。

“不過此事同樣存在另一種合理的假設——將碎瓷片放到鞋子裏,王兄弟足部受傷就是一個可以預料的結果,而一旦他足部受傷,重則請假,就算不請假,也不方便去一些潮濕泥濘的地方巡查。

“或許王兄弟原本的同伴,並不想他跟著一塊巡邏。

“若是我沒記錯,當時站在屋檐下的幫眾一共五人,而巡查人員往往是四人一組,從那些人的對話又可以判斷出,王兄弟是被臨時安排到這裏的。”

許白水喃喃:“所以他原本的巡邏地點不在那裏。”

朝輕岫溫聲道:“是啊,而且既然是臨時更換的巡邏地點,應該不至於非要換到遠處,而且多半是加塞到附近的熟人隊伍裏,那麽王兄弟原本的巡邏地點,應該是附近一處泥濘潮濕的地方,我依照這些特征尋找,最後找到了張記藥鋪外面。”

許白水忽然想起,每天早晨過來巡邏的第一支隊伍,的確只有三人。

假設缺的那人就是王兄弟,一切就合理了。

朝輕岫:“我當時產生了一些想法,所以才會去附近走走,看看能否驗證。王兄弟夜間偷溜出門,雖然事出有因,落在旁人眼裏,卻難免顯得有些鬼祟。他那些同伴覺得藥鋪不大對勁,又覺得王兄弟不大對勁,說不定就因此起了疑心,不想讓兩個不對勁的元素直接碰面。”說到此處,彎眉一笑,“既然起了疑心,卻又不曾報給頭領知曉……”

許白水分析:“既然是同伴,彼此間自然有些交情,那些人可能還不確定王兄弟究竟有沒有問題,所以只是讓他不能靠近巡查地點,而不是將事情報給上司。”

她給自拙幫當客卿的時間還不長,但做下屬的時候卻已經不短,所以能揣摩別人的想法——許大掌櫃不但是她母親,更是她上工時回家後都能碰見面的上司。有時候許白水做事時發現了問題,只要不太嚴重,也不樂意立刻告訴給母親知曉。

朝輕岫點點頭:“少掌櫃所言有理。”

她說著,竟直接將店門關了,然後返回內室,打了桶水來洗臉,然後又去掉身上的喬裝。

許白水試探:“咱們下午不開店了?”

朝輕岫:“既然榮大夫此刻已經走得遠了……”

許白水表示明白——她們之所以滯留在此,就是為了掩蓋榮今古的行蹤,如今榮今古已經走了三日,那麽自己這邊縱然露出馬腳,也沒什麽關系。

朝輕岫一本正經道:“那麽就算咱們此刻偷一會懶,她也決計無法瞧見。”

許白水:“……”

她果然還是太年輕,不大能夠跟上幫主的思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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